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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涯侠][昊欢] 莫问一生 (1)

1.



秦欢到达这西南小镇的时候已近黄昏,因半个时辰之前刚下过雨,尚有些湿滑的石板路走起来步子都听着重了几分。

许是雨季的关系,满眼望去皆是苍翠欲滴,左右也不急着赶路,他便由着性子慢慢穿镇而过,不算大的地方倒也颇走了一阵,踏进镇西的悦来客栈时灯都掌了好一会儿了。

这客栈看着不小,生意却跟天气一样清淡,秦欢迈进大厅时里面十几张桌子全都空着,也不见个跑堂的来招呼,只一个高高瘦瘦账房样的男人站在柜台后正和唯一的客人说着什么,见他进来便冲他歉意一笑,伸手示意让他先随意坐坐。

他这几年走过的地方不少,精细与粗鄙都不缺体验,方才眼睛一扫已看出这客栈虽旧却收拾得颇洁净,于是眼下这情形也不觉反感,倒是多了几分自在,悠悠寻了个窗边的位子坐下,待发现桌上一壶新茶未冷更是好感顿生。

虽说也是多半天没吃过东西,到了这该吃饭的时候秦欢却也不急,只倒了杯茶于座上徐徐地饮。


两年前秦欢醒转,时间距离当时与秦朔一战已经过去了三年。

秦朔死后,秦双年纪尚轻,又一向甚少替教中做事是以并无威望服众,加上本就无意所谓江湖纷争,于是索性将元教拱手交与几个长老,与李西涯带着秦欢回滴答派照顾。

约一年后,二十余年前李永仁卧底一事终于水落石出。

当年元教根基未稳,陆伯瀚派李永仁卧底也是意在扶植,以期为清源他日纵横江湖铺路。本来一切顺利却不想李永仁与秦朔几番出生入死后竟真的意气相投,有心在为时未晚之前引导元教走上正途,可清源本就有苍穹宣武为肘腋之患,又岂能再容一个元教异军突起,何况此事若成,李永仁在清源的威信只怕不在陆伯瀚之下,是以陆掌门一面将卧底的事暗中透露于秦朔,一面在被追杀的李永仁前来求助时痛下杀手。

只是李永仁在舍命赴约之前便已想通其中关节,为幼子计长远也是留有后手,可惜飞叔去寻西涯时晚了七年,否则若按他计划行事,诸多事端本可消弭于无形,五年前兴许都未必会有那场牵扯甚广余威深远的风波。

真相大白之时,陆伯瀚与严颇几乎同归于尽,也不知是因为伤重还是因为多年经营毁于一旦,几月后陆掌门宣告不治。

少主子豪虽继任,弟子却已然四散,只余少数亲信,昔日江湖第一大派名存实亡,几年下来,清源匾额虽在,江湖中却已经是称呼陆家庄的多些。

外患尽去,世人都道该轮到已经当了几十年第三的宣武上位,可惜孙掌门年事渐高又膝下寂寞,几个弟子也都算是人中龙凤,为了后继之事明争暗斗得不亦乐乎,几番内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光景大不如前不说,只待孙掌门一走,这宣武怕是就要分崩离析。

至此,不过数年,曾经叱咤江湖的三大派皆已经不复当初。

当真是黄粱一梦。

那日秦欢已存了死志,虽然其中别有曲折,却也并不奢望还能再见青天白日,一朝醒转,恍如重生,不敢说三千红尘皆看破,之前阴谋算计苦恋情痴却真似风吹云散。

眼见得秦双与李西涯情投意合却还顾及他心情作出一副两不相熟的样子,也已经笑得出来说,过些日子我想去江湖上走一走,你们要是不趁着现在赶紧成亲,之后再想要找我这娘家人证婚可是不容易了,之前一等就是三年都还不嫌久吗。

如此一来,心头如释重负的又岂止是他们二人。


秦欢第二杯茶都快见底也都还没等来那位很可能兼职跑堂的帐房,他仍是偏着头,借着街边灯火看着窗外不远处老大一树绒花,第三杯快要斟满的时候却有苍穹这字眼落进耳朵里,臻御场之境后耳力尤胜常人,并非有意偷听,可心里却也觉得像是总和这二字脱不去干系。

当年苍穹遭逢巨变,元气大损,若无武林大会上清源陆盟主的力保,且不说新任掌门还姓不姓岳,只怕如今世间已无苍穹可言,可有了清源明里暗里处处掣肘,曾经以武学见长的苍穹竟渐渐轻武从商,即便之后清源式微也仍旧如是,几年间,大小市镇里倒是经常可见挂着苍穹徽记的商号,生意不敢说大却已是不小,也仍旧带着些仗义疏财的江湖气,连非江湖人都受益颇多,那段血淋淋的旧事像是真的被揭了过去,声望重隆,可到底比起曾经的武林门派越来越像是家商会。虽然也不是没有人自持身份而对此感到不齿,可对比清源宣武,倒也再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秦欢醒后方知神农玉已碎,暗自感慨若不是因了此物,也不会引出与岳昊那一段渊源,更不用说之后种种,可若是没有此物,他也没有机会在此感慨良多,秦朔已死,无人知晓他遣秦欢骗取神农玉,究竟只是为令祭剑一事水到渠成还是多少感念多年情分有心想留秦欢一条命在,可无论真心还是假意,他当初曾应承岳昊之事,终究是一件也都没有做到。

当年一心只为秦双安危无暇顾及其他,之后更是一睡三年,醒来知晓当时岳昊遭遇每每思及都觉心中有愧,虽说往事既成,再说悔愧亦是无用,却仍是觉得有些旁人不知的内情要当面分说个明白,谁承想从旁得知岳昊离开苍穹去往江湖已是一年有余。

据说岳昊继任掌门以后,倚靠清源襄助大致平抚了初期的动荡之后,门派事务多由几个堂主打理手中并无太多实权,天长日久罅隙丛生,到清源倒台之后终于积怨爆发,与授业恩师倾力一战后就此不知所踪。

有说岳昊当时已伤重而亡,有说是走火入魔堕入邪道,亦有说是隐去行迹蛰伏以待时机卷土重来,更有说岳昊去时挟裹了不少稀有法宝,其中还包含着一份绘有苍穹历代积财藏匿处的宝图,近些日子以来则更离谱,竟有说这一二年在江湖名头渐响的杀手组织那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头目便是岳昊。

虽说秦欢与岳昊相识日短,岳昊失踪后种种传闻听来也知俱是无稽,只是既然一切皆由苍穹而起,要找线索也只能是去那里,可两年前他在苍穹潜伏了近一月却是真的一无所获。

虽说掌门之位由长老们轮流代领,号令往来中却真的没有有人在暗中掌控的蛛丝马迹,日常井然有序,若说是从来不曾有过岳昊这么一号人物只怕也有人信,何况岳昊曾住的屋子已作他用,若不是秦欢位置记得清楚,只怕真会认不出来,就连他二人曾一战决裂的玹环玉洞也不再如从前一般监管森严,细看竟是门户大开,昔年宝库已成灵堂,满是人造侠骨一事中死难者的灵位,日日有人洒扫香灯不断,而那其中,并没有上任掌门岳青云的名字。

见情形如此,秦欢只觉若要寻岳昊下落只能去往茫茫人海,断断不会是在苍穹。

只是不知其中到底是谁舍了谁呢。


秦欢这边正想得入神,却听得柜台那边越说越不像个样子,本以为不过寻常生意,到后来却发现是有人凭些微武艺想要仗势欺人,见那帐房似乎并不太买账就搬出了苍穹的名头,到最后甚至暗示说自己姓岳。

听到此处秦欢嘴角爬上一抹冷笑,其实这两年走遍山山水水,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回遇见,只是看那恶徒形状,忆起岳昊当初意气风发模样,一时间心绪难平,见那人向帐房胸口正要推出一掌,便运动身法,一个闪身过去一把抓住那只手腕。

这横生枝节让柜台前的两人都是一惊,那武人斜眼打量秦欢一身普通江湖客打扮和淡淡眉眼,并未将他放在眼里,想回手劈他肩膀却是用上内劲也撤不回来,整个人动弹不得却见秦欢并出二指于他喉咙上轻轻一划。

“既是满口胡言,那这个月便好好歇歇学学怎么说话。”言罢,掌下一翻,运了几分气力将那人足足推出店门一丈有余,冷眼看那人羞愤交加又无可奈何恨恨走远。

想自己对个普通宵小似也有些下手过重,转头正想对那帐房解释,却见他已双手抱拳,端正着一副面孔:“多谢大侠高义。”

“店家莫怕,也是这人假托我…兄长之名才下了重手。我等江湖中人并不都是恃力压人之辈。”

“明白明白。若非岳先生出手,这事断无善了之理。”

秦欢听得他误会,也无意解释,见他执意致谢,只说长途奔波腹中空空,随意弄些吃食即可,却见他脸上有了几分赧意,说这两日店内厨子告假,常见菜色一律没有,只有些家常垫饥的粗食,不太上得了台面,听闻秦欢并不介意便带几分喜色绕出柜台向后厨去了。

没一刻便有些菜香传来,待一盘炒面真摆到面前时倒已有七分饥肠辘辘,味道比起酒楼菜色反倒更令肠胃觉得妥帖,便觉这帐房的夫人应是个用心人,单看菜丝上那长短粗细别无二致的刀工,若是习武,定也是个中高手。

帐房姓张,是此店掌柜,于武功是一窍不通,此时手里正执着烛火带秦欢去往后院的上房,两人正走过一条长长廊道,却见一旁有人信步而来,初时灯火昏暗辩不清面目,待走得近了却见似是个江湖浪荡客,玄色布衣长袍,长发只草草用带子系在脑后,下巴上满是短短的胡茬。

秦欢于江湖中本无这样旧识,却在看到这人身量时已觉心惊,对上那一双深沉眉眼时更觉似有什么在心头一搅,陡然一痛,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一旁张掌柜却已在为二人介绍,说那人是这里的东家,姓刘,又听掌柜说这位岳先生就是他救命恩人。

烛光摇曳,微薄月色下只见那人目光闪动,应是也将他认出,却随即冲他二人挑眉一笑。

“如此大恩只换一碟炒面,岳先生果然不是生意人,不过也不好把张掌柜估得太便宜,岳先生的单就挂他名下吧,这几日还请千万不要客气。”

言罢,并未多停便转身向别院款款而去。

知他走远,秦欢却不由转头望他,看他边走边用晃着指间酒壶融入一片暗影。

前方掌柜于一切并不知情,擎着烛火在楼梯边等他:“东家虽然看着不亲和,嘴也利,人其实真是不错。起码,他做的东西还挺好吃的不是么。他平时都在外面游历,难得回来待几天,能遇到,也算是跟岳先生有缘。”

后来又说了什么秦欢虽也应了几声却是全都没有听进耳朵里,待终于进了房间,阖上房门,整个人似没了力气一般靠在门上,口中不住喃喃。

岳昊。


天气温润,一轮新月如钩。

岳昊足下一点便飞身上了房檐,轻车熟路倚坐于顶,借半城夜色缓缓送酒入喉。

几年前离了苍穹后算是已经了断前生,却未曾想于这天涯一角也能得遇旧识,看来这江湖虽阔,却也没有想象中大,只是不知自此将要泛起多少前尘。

想那日武林大会后,岳昊继任掌门之后扶灵柩回到苍穹。

岳青云虽为掌门之尊,然已是江湖罪人累及门墙,岳氏数代基业一朝尽毁,为表忏悔,停灵亦不在正殿,只在一小小侧殿,且一切从简,缟素全无,不设牌位,不许弟子参拜。

头七之前只有亲子岳昊一人守在灵前,如石像般跪在那副薄棺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头七一满,岳昊缓缓站起身来,抬手轻挥灭去旁边案上小小一根烛火,整个殿内一时昏晦如暮,对比殿外一轮艳阳高悬,真好似阴阳两隔。

他内伤尚未痊愈,又跪了太久,身形不稳,虽步若千斤,终是走向殿门,停在距离天光只一步之遥的地方。

在自刎之前,他父亲说:“你本就是清白的,血可以洗清耻辱。”

清白?

虽说整个事件他岳昊是从未参与其中,可试问天下,有几人会真的相信这长达数年害人无数的侠骨实验他身为少主竟浑然无觉从未看出任何端倪?

所有人都已经无法抽身而退,独他一人这般清白才是最大的耻辱,连一死以谢天下的资格都没有。

何况,即便他能坦然接受以亲人鲜血为代价的清白,那苍穹的清白又由谁来洗雪?

所以岳昊本可死不足惜,如今的苍穹掌门却必须带着这份耻辱活下来。

“你想走的路其实本没有错,只是你走的方式不对,许多事本该由我教你,可惜没有时间了……”

之前被保护得太好而不自知,今后这条路就是再苦再难便就从这里从头走起罢。

于是他挺了挺肩背,决绝迈入朗朗乾坤。

岳青云身后并未入土,而是被现掌门亲手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骨殖撒入苍穹身后群山,遇堂主长老质疑也只说因其父殒命之人尚且大都无迹可寻,身为罪魁又怎能不被挫骨扬灰,而火是他亲手所点,与他人无碍,神佛在上,有什么天打雷劈的事也是冲着他这不忠不孝的逆子来。

一番劫难几乎耗尽苍穹本元,百废待兴却是一团乱麻全无头绪,人力财力皆是匮乏,岳昊却在众堂主前拿出玉洞门钥,沉沉说道:“既然当初是靠变卖法宝维持,如今还剩下些什么,一并卖掉就是。苍穹根本在人,不在那些死物。既有了本钱,再有不足,慢慢总能赚到。而前债未偿,又何谈他日前途。侠骨实验受害者多是青壮,家中尚有老弱妇孺,苍穹还不了他们顶梁柱,至少也该保证一世温饱。”

说到此处,话音一挑:“况且,如今的江湖,只怕十数年内都见不得苍穹尚武,如此一来,你我不去赚钱以固根本难道要去念经吗?”

大计方针虽定,却仍需韬光养晦,毕竟在清源制下,姓岳的若是不始终蠢笨冒进,将苍穹搅成一盘散沙,又如何坐得稳掌门之位,又如何让清源容得下急需休养生息的苍穹。

如此,一十九个月后,清源事破。

大患虽去,前事也已慢慢时过境迁,然只要岳昊仍在,苍穹便永远是那个草菅人命过人人皆可唾弃的苍穹。

是以又三月后,苍穹掌门与武堂堂主决战于练武场,败走,后者暂代掌门之位,门下几无异议。

至此,江湖中终于只有苍穹,再无苍穹岳氏。

……

街上渐渐灯火全无,房檐之上岳昊壶中酒也已喝下过半。

半生嗜酒,初是浇愁,后为解闷,现在虽已不会贪杯,却犹胜多年老友。

想他父子二人,因误会重重,从未对坐好好饮过一场,虽往事已成云烟,却不能不算憾事一桩。

思及此处,扬手将壶中残酒挥入半空,化为夜雾,归向冥冥黑土。


秦欢入得房中,只觉胸中憋闷疲惫非常,略梳洗便熄灯睡下,辗转间竟又为常年来梦魇所困,于昏黑中惊坐而起才知并不曾久睡,叹息间走向半敞的窗边透气,却从窗后望见一道人影懒懒倚坐在对面屋檐,许久才动上一动。

一片幽黑中那人与屋檐几成一体,他却一眼便知是刚才相遇那人,是岳昊。

也不知他跟木桩似地在窗后盯了几久,才见那石雕般无喜无悲的人影有了些许情绪,却似深潭微波须臾又归于静寂,思及旧事,一时感怀,待反应过来眼前人已不是噩梦中那唇边带血的青年,才发现窗外已隐隐可见天光。

再向檐上看去,已是空空如也。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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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别重逢,恶趣味地让秦欢同志尴尬一下下


终于不用担心被官方打脸的脑洞= =,以及这次可以打昊欢tag了,感天动地青蛙乱舞

感谢亲友耐心听我唠叨大纲,谢谢,鞠躬

通过手速感受到了自己原创力的低下,满眼含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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